五岁那年，长年不在家的爸爸给我带回来一个姐姐和新妈。
他指着门让妈妈赶紧滚出去。
妈妈的表情很平淡，她唯一的要求是带走体弱多病的我。
奶奶大手一挥说：「给她，一个体弱多病的早产儿，活不了几年，白浪费咱家的大米饭！」
爸爸一脸严肃地道：「不行，到时候她再来管我们要抚养费什么的，我不想再与她有牵扯！」
我眼泪汪汪地躲在妈妈身后，看着眼前高大帅气又陌生的爸爸，原来他与妈妈抢夺我的抚养权只是为了不与妈妈有牵扯。
我生怕妈妈抢不过高头大马的爸爸，直往妈妈的背后躲。
眼尖的爸爸看到我的小动作，铁钳一样的大手掐着我的手臂就往外拉。
我又疼又怕，嗷一嗓子就哭了出来，声音又细又软。
妈妈的脸变了色，上去推搡爸爸，爸爸一拳就挥到了又矮又瘦的妈妈的脸上。
妈妈被打得坐在地上，她捂着流血的眼睛喊道：「杀人了，为了外边养的女人要杀死自己的老婆！」
爸爸一听吓得上前捂住了我妈的嘴：「你瞎嚷什么？」
就这样，妈妈瞎了一只眼，换回了我的抚养权。
在农村像我妈这样没有娘家人撑腰的女人，根本不可能要到孩子的抚养权。
爸爸同意的条件是以后不会给我支付一分抚养费。
妈妈很硬气地道：「你们莫怕，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奶奶进屋将我们常盖的铺盖扔到妈妈面前道：「别到时候说我们不尽人情，是你自己非要带走这个短命鬼，以后吃不上饭可不要来找我们！」
当晚，妈妈背着重重的行李，牵着小小的我，往村北的坟场走。
越往北走，风越大，刮起的阴风寒森森的。
我心里越来越怕，拽紧妈妈的衣角问：「妈妈，你要带我去哪？」
村北的坟场我并不陌生，每年外公的忌日和清明妈妈都会带我来上坟。
我没见过外公，只见妈妈想他时会在他的坟头哭一场，我想他应该是很疼妈妈的人。
越往前走，坟头越多，黑漆漆的天际还响起阵阵轰鸣，我怕从那土堆里突然钻出渗人的东西，哭着的声音都变了调：「妈妈，我怕！」
忽然一道闪电劈了下来，一下照亮了妈妈还未抹去血迹的脸，被打得红肿的眼睛紧紧地闭着看上去诡异又恐怖。
我身子都忍不住抖了抖，惊叫了一声：「妈妈，我想回家！」
妈妈像被雷击中了一般，整个人都变了。
她用力推了我一把，用那只充满血丝的好眼看着我道：「你想回，就自己回去，别跟着我！」
她的力气很大，我顺着她的力道往后退了好几步，吹起的风又裹挟着我单薄的身体，在风中瑟缩着。
我的脚好像没了根，随时都能被吹走一样。
我很怕，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妈妈，我是早产儿，身体一直不好，她对我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更别提用那么大的力气推我。
风更大了，似乎还带着呜咽声，妈妈被打伤的那只眼红肿不堪地紧紧闭着，脸看起来都变了形，我下意识地转身就想跑。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只想逃离这里，这里的气压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还没跟着风跑两步，就听妈妈的声音道：「走吧，走了再也不要回来！」
我转过头来。
电闪雷鸣间，我看到妈妈瘦弱的身子蹲了下去，她抱着自己的双腿，将头埋得很低，肩头一耸一耸的。
心口被压得那块石头，似乎一下被击碎了。
突然，我一下什么都不怕了。
我飞奔了过去，从后背紧紧地抱住了妈妈：「妈妈，我哪也不去，以后只和你在一起，你别哭了！」
妈妈站起来，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谁哭了，以后我们天天笑着过，这自由的日子不知道多舒坦！」
那天的雷很响，雨很大，我和妈妈全身都淋透了。
妈妈带着我越过坟场来到一处快要倒塌的破屋前，沉默了许久毅然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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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