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侯府，褚玉苑。
程知雪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意识刚回笼，就听见楚北辰的怒斥从外间传来。
“保不住这个孩子，本侯叫你人头落地！”
随后她听见大夫颤巍巍的声音。
“侯爷饶命！夫人她身体本来就弱，又掉进水里大出血，实在保不住……”
后来的怒骂和求饶，程知雪已经听不真切了。
她无力地睁开眼，正撞见楚北辰掀开珠帘走进内间。
楚北辰见程知雪醒了，脚步一顿，移开了视线。
他这才开口：“绊倒你的狗，我已经命人打死，为你报仇了。”
程知雪长睫颤了颤，混沌的脑子这才想起今日清晨发生的事。
她散步经过后花园时，家养的狼狗不知为何突然暴起，挣脱了束缚朝她冲过来。
她惊慌地躲避，不慎摔进了湖中……
等再醒来，就是这般光景。
程知雪想起刚才听到的话，顿时红了眼眶：“所以，我们的孩子是不是……”
她颤抖的手还没碰到小腹，就被一只大手猛地握住。
楚北辰皱着眉头，声音沙哑：“孩子……我们还会再有的。”
程知雪看着他无比平静的模样，心里顿时凉了下去。
她缓缓闭上眼，没有说话。
这已经是她流掉的第二个孩子。
第一个孩子流掉的时候，大夫就说很难再怀上。
那时她郁郁寡欢，每天都笑不出来。
当知道自己再次怀孕时，她高兴得一天一夜没合眼。
对这一胎，她紧张到极点，凡事小心翼翼。
甚至连大门都不出，待在侯府安心养胎，就等着孩子平安降生。
可老天爷，还是将她的孩子夺走了……
程知雪喉间传来一阵血腥，满心只剩下冰冷的绝望。
她没有忘记，当时大夫还说了一句：“夫人一旦再次流产，就终生不能有孕了。”
心口一阵钝痛，疼到她指尖麻木。
她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程知雪转头，看向一旁的楚北辰，含着泪低声说：“北辰，我以后……”
话没说完，外头忽然传来丫鬟惊慌的声音。
“侯爷，二小姐突然晕倒了，您快过去瞧瞧吧！”
楚北辰立刻抽开手起身，留下一句。
“你先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说完，他就匆匆离开了。
程知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情渐渐黯淡下去。
这位二小姐是她的亲妹妹，程采薇。
也是夺走她所有宠爱的尚书府假千金。
她从小流落山野，十六岁才被找回。
可程父程母嫌她粗鄙，宁愿和从小养大的程采薇亲近。
只有楚北辰给过她一点温柔关怀。
得知要嫁给楚北辰时，她满心期待地以为自己终于要有个家了。
可在新婚夜，楚北辰却告诉程知雪，他爱的人只有程采薇。
楚北辰指责她处心积虑要夺走程采薇的一切，从此对她只剩下冷漠。
三个月前，程采薇不慎染病，久治不愈。
楚北辰知道后，连夜将人接进侯府。
他对程知雪说：“采薇如今是我妻妹，我理应照顾。侯府有天然温泉池，最适合给她调养身体。”
从此，两人便在这偌大的侯府出双入对，毫无顾忌。
而程知雪最爱的温泉池，也成了程采薇的专属……
程知雪回想这些往事，眼里只剩下一片死寂。
丫鬟春桃红着眼上前，不忿地开口。
“二小姐自从来了府里，就总是叫人将侯爷从您身边喊走。”
“现在您都小产了，她怎么还这样？”
程知雪心头一紧，立刻冷下脸警告：“多嘴，你忘记采环的事了？”
上个月，采环只是替她打抱不平，在程采薇背后嘀咕了一句。
却被楚北辰知道了，直接命人打了她三十板子，丢出府去。
哪怕程知雪挺着大肚子跪在地上求，都没能将采环留下。
春桃也想起来了，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
程知雪收回视线，手覆上重新变得平坦的小腹，心里一片悲凉。
像她这样的人，或许生来就是个错误。
不管在哪里都不合时宜，也护不住任何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程知雪看着窗外夜色，心里清楚，楚北辰不会来了。
她寻了个由头支开春桃，披着衣起身朝外走去。
湖边。
夜风袭来，带起程知雪的衣角，吹得她浑身冰冷。
但她毫无感觉，只双眼无神的望着漆黑的湖面，往前又走了一步。
她的孩子，就是死在这湖里的。
“宝儿，阿娘是个罪人，对不起你……你等等阿娘。”
程知雪说着，闭上眼决绝地一跳——
下一瞬，她整个人却被猛的拽回！
楚北辰气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程知雪，你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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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