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海底

第1章无心海底

当我看见老公在和年轻女孩谈笑风生，

他拥她入怀，拉着她的手潜入海里。

一切早有预兆，不过是我装聋作哑。

那天我下潜到三十米，看到海底的珊瑚、鱼群，

突然就觉得没意思透了，

错了三年，不能再错下去了。

1.

晚上我转头对躺在床上看书的贺文卿说，

「我们明天去潜水吧。」

他没有抬头看我，修长的手指随意翻着书页，

「明天有学员早就和我说好了，你找别的潜水教练带你吧。」

虽然猜到他会拒绝，但是听到他推辞的那一刻心脏还是漏了一拍。

他明明知道我有过阴影，信不过其他教练。

但是我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告诉他明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一直告诉自己成年人的世界有很多身不由己，忽略所有不对劲的地方，用力维持着这份不体面的婚姻。

第二天，我独自来到了我和贺文卿相识的那片海，沿着海岸线走着，却不愿意被海水触碰。

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贺文卿穿着便服在小卖铺门口，好像在等人。

我想开口叫他，脑中一闪而过他阴沉着脸警告我不要打扰他工作。

小卖铺里跑出一个年轻女孩，笑着将雪糕贴在他脸庞。

「贺教练，请你吃雪糕！」

贺文卿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脸上是和我在一起好久没有的甜蜜。

心里好像有一块地方陡然崩塌，亲眼所见的坏处就是再也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哪怕闭上眼睛脑中也会浮现。

两人拉着手往前走，或许还是不愿相信，我控制不住地跟了上去。

从两人的对话中我知道女孩名叫宋雨疏，维持这种关系已经半年了。

宋雨疏赤脚跑在沙滩上，白色长裙被海风吹起，仿佛落入人间的精灵。

贺文卿提着她的白色凉鞋，跟在她身后，笑着提醒她慢点跑。

我愣愣地看着，心里一阵阵发痛，想起刚交往时他也是细心地帮我整理衣裙。

年轻时我总是丢三落四，他就会走在我身后，整理收好我落下的东西。

而我现在不会落下东西了，和我出去吃饭他还是下意识地跟在我身后，我笑他那么多年的习惯还是改不掉。

他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发着呆，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习惯早就不是为了我了。

宋雨疏被贺文卿抱起，她注意到了我，表情有些不自然。

贺文卿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想回头看看，却被她掰过脑袋，吻了上去。

2.

我脑子一瞬间炸开，海风打在脸上，眼睛有些发痒，脸上不知是海水还是泪水。

她拉住贺文卿的手撒娇道，

「贺教练，我们去潜水吧。」

贺文卿愣了一瞬，随即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好。」

贺文卿去潜店，宋雨疏转身走向我，她笑地像是打了胜仗的战士，

「你好，嫂子。」

「你认识我？」

「贺教练的屏保都是和你的合影，很难认不出来。」

贺文卿的屏保一直是我和他交往后第一次潜水的合照，两人上岸后，他揽过我的肩膀，举起摄像机。

照片定格在他吻上我的脸颊，我灿烂地笑着。他非要把屏保换成这张照片，说只要打开手机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我。

宋雨疏话锋一转，

「不过，贺教练说你最是念旧，只要自己的屏保还是这张照片自己就有免死金牌。」

我苦笑两声，年少时期相信真爱无敌，也是这张屏保让我一次次心软，现在却觉得无比讽刺。

我直直望着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

「姐，这个时代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她上下打量我，嫌弃地说

「我可以和他一起冒险，而你看看自己，平平无奇的黄脸婆。」

「你怕是连潜水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自嘲地笑了笑，原来拒绝带我潜水是为了要陪她。

「希望你不要成为第二个我。」

我往潜水门店走去，宋雨疏得意的表情出现一丝破裂，她一把抓住我的手，

「你要干什么？」

我冷冷地甩开她的手，

「还能干什么？潜水啊。」

宋雨疏不屑地嘲笑，

「你还是别去给人家教练添麻烦了，像你这种连手势都比不明白的人可没人敢带。」

3.

我没有理她，径直向前走，恰巧碰见拿着装备出来的贺文卿，他看到我时表情闪过一丝奇怪。

「老婆？」

而我像是没听到一般，头也不回地往潜店走，却被拉住，他眉头微蹙，

「你不能潜水！」

我直直地望向他，

「凭什么？我是个成年人了，不需要你告诉我该做什么！」

贺文卿却紧抓着我的手腕不放，微微用力，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小习惯，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

「你等我一下，我带你。」

我微微点头，他这才松开我。

宋雨疏娇俏的声音传来，

「贺教练，我们走吧」

我走进潜店，将所有声音隔绝在外。

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男生跟我打招呼，眨着无辜的狗狗眼，

「姐姐，需要潜水教练吗？」

我瞥了他一眼，只觉得这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约好教练了。」

他微微垂眸，难掩失落，但还是热络地拉着我聊天，告诉我他叫杨星橙，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他。

但贺文卿还是失约了，我在潜店等了两个小时，耐心消磨殆尽。

杨星橙不禁好奇地问我，

「姐姐，你的教练还没来吗？」

不知怎么回答，为了掩饰失落我冷眼反问他，

「你这么闲吗？」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是新来的，大家都喜欢选有经验的。」

我压下心头的情绪，故作轻松地说，

「我的教练不来了，你带我吧。」

4.

杨星橙看样子有些意外，他带我去填表，我迟疑片刻在右下角签下自己的名字。

穿上装备跟着他上船的时候我还有点恍惚，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墨蓝色像是要把我吞没。

越发远离海岸，心跳越发加快，双手控制不住得颤抖，手心沁出冷汗。

出事的场景历历在目，意识消散，肺部空气被抽离的窒息感，无法求救，只有自己在无尽的下坠。

睁眼后，再也无法踏进那片熟悉的海洋。贺文卿耐心地陪我治疗，而我对他也越发依赖。

杨星橙轻轻抚上我的肩膀，

「不着急。」

手指紧紧扣住船沿，再次望向海面，调整呼吸。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动作要领，我翻身下海，杨星橙紧随其后。

杨星橙拉住我的手，给了我一点力量，带着我下潜进海里。

耳边不再有嘈杂的声音，只有静谧，鱼群从身边游过，我继续向下。

杨星橙紧紧跟在我身后，下潜到三十米，海底画卷在我眼前展开，漂亮的珊瑚和礁石，大片鱼群盘旋上升，大型鱼类在我眼前游动。

我突然就觉得没意思透了，贺文卿自以为没有他我无法再次潜水，认为我还会在原地等他。

但他忘了我本来是准备考潜水证的人，曾经也是极限运动爱好者。

这段不体面的婚姻困住了我三年，不能再困住我的一辈子。

我向杨星橙比了上升的手势，推开海水阶梯式上升，向着光亮处游去，海水温柔得包裹住我。

将头探出海面，杨星橙伸手将我眼镜前的碎发别到耳后，笑着问我，

「姐，你不是初学者吧？」

我彻底调整好了情绪，笑着回复，

「我潜水三年，只不过这两年没有潜过了。」

他微微愣神，宽大的潜水镜遮挡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和他一起回到潜店还装备，一进门就看到贺文卿冷脸坐在店内，他抓住我的手腕质问我，

「我不是让你等我吗？」

5.

我推开他的手，冷眼瞧他，

「正常潜水时长50分钟左右，贺教练，我等了你两个小时，还不够吗？」

杨星橙紧跟着进来，恰巧挡在我和贺文卿之间，笑着拦住他，

「贺教练就别跟我抢客户了吧，宋小姐明天还和你约好了呢。」

贺文卿脸色难看至极，我支开杨星橙，安静地收拾着自己的衣服，他笨拙地掩饰。

「她只是我一个普通的学员，来得勤了些。」

我毫不在乎地回了个哦，如果他现在说实话我可能还会觉得他坦荡。

而他却以为我在耍小脾气，恼羞成怒，

「她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姑娘，我正常工作你都要怀疑吗？我不接女学员你就满意了是吧！」

我轻笑两声，转身离开丢下两个字，

「随你。」

杨星橙追了出来，眨着明亮的眼睛，头发湿漉漉的，活像一只被淋湿的小狗。

「姐姐，加个微信啊。」

我轻叹了一口气，

「我结婚了，贺文卿就是我老公。」

而他却没有一丝惊讶，依旧执拗地把手机递到我眼前，

「姐姐，你看你想哪去了，下次潜水直接找我。」

他的坦坦荡荡倒显得我多想了，可判断一个男人是否动心本就是女人天生的能力。

我拗不过他，只能加上他。回到家中，我翻出柜子最底下的离婚协议书，在纸上签字，一阵失神。

女人的第六感往往很准，在察觉到贺文卿在婚姻里分神的那一瞬，我打了一份离婚协议书放在柜子最下方。

我期待着贺文卿发现它，询问我发生了什么，两人像年轻时一样痛哭一场，然后重归于好。

可是我的小心思没有被发现，我们的家变成了他休息的地方，他不再在乎我今天插了几只花，对我说的话越来越少。

而人都是有分享欲的，那些话没和你说就是和别人说了。

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将离婚协议书放在桌子上，推门离开。

6.

手机里的照片承载了我的回忆，翻看着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我曾经也是如此热烈的活着，想要征服世界。

飞机落地，微信涌入新消息，我下意识看向微信置顶，只有杨星橙头像旁有红点。

一纸离婚协议书没有半点水花，贺文卿自信地以为我离不开他，哪怕这次他出轨，也觉得我会原谅。

我没有迟疑取消了贺文卿的置顶，才发现他排在最后，关掉手机，回到我的房子。

父母走得早，只给我留下一大笔钱，我在他们所在地买了房，打算挑战全国的极限运动。所有计划在遇到贺文卿后被全部打乱。

***还在响，杨星橙发了无数条消息，全是无聊的废话，我却看的津津有味。

但是我并没有回复，不想给他希望，少年的爱恋热烈赤诚，却易逝易变。

我着手计划着旅行的路线，这个计划晚来了三年，但是一切都还来得及。

两天后我到了新的城市，杨星橙发的消息逐渐减少，果然只是新鲜感上头。

贺文卿给我打来了电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