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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内容试读

　　经过4个月左右的新兵训练（我和老齐、王新莲只有两个月），我们这批“后门兵”终于成为***这所大学校里的合格士兵，为下一步进入医院当卫生兵打下了基础。
　　这天下午，新兵连总结表彰大会在医院礼堂举行。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地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在“***进行曲”的严谨欢快乐曲声中，我们一大群小女兵端坐在医院大礼堂的椅子上。
　　院领导们依次走进会场，落座于主席台上。
　　“看那个，那个有点胖的是王院长。他旁边那个黑瘦的是左政委……”班长张楠坐在我们后面一排，她为我们一一介绍道。因为她参加过院里的一些会议，认识了这些头头脑脑们。
　　王院长是个秃顶。仅有的几根白毛在风中摇曳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觉出他是个好脾气的人。旁边的左政委则与他相反，一头茂密而略显灰白的头发，脸色铁青，让人觉得有谁欠了他八百块钱似的（那时平均工资不过五十元左右，八百块就是个大数目了）。
　　乐曲停止，大会开场了。主持大会的院办公室钱主任是个黑瘦黑瘦的中年男人。
　　先是院长讲话。他说代表全院欢迎我们这些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新鲜血液。希望我们为院里的工作添砖加瓦云云。这都是客套官话。
　　“还新鲜血液呢，不就一群后门兵嘛，逃避上山下乡来的。”坐在我们后排的郑京丽自嘲地说。
　　“郑京丽，小声点。当心挨批哦。”班长提醒道。
　　“我就是说的大实话嘛。”郑京丽不以为然。
　　“下面，请张副院长宣布新兵连军训先进人员名单。”钱主任说。
　　高个子张副院长拿着一张名单念起来。我们终于在其中听到了班长张楠的名字。
　　“我们班就一个先进啊……”大家有些遗憾地感慨。
　　“咱班没出事故就不错了，还指望有多少先进？”我想起那次投弹，对老齐耳语道。
　　“是哦，咱们能坐在这里，已经很幸运啦。”老齐回应着。
　　欢快的乐曲声中，大约不到十个人上台领奖，包括先进班和先进个人。那会儿其实就是一个奖状，没有任何物质奖励。
　　这时候，医院的许副政委又宣布了一个重大奖励决定：军区做出给予新兵连连长耿静枫同志记二等功的奖励，表彰她在实弹投弹中沉着冷静临危不惧，避免了一场严重伤亡事故。
　　全场一致响起噼噼啪啪的拍手鼓掌。尤其是我们班的女兵们。一想起那次投弹大家都很后怕。原以为投得远了就安全，有了掩体就不怕，谁知道会有人把手榴弹扔在脚下呢？
　　耿连长英姿飒爽上台领奖，又迎来一阵热烈掌声。
　　最后，是医院的一把手——左政委发言。
　　“刚才，王院长和其他领导都说了很多，大多数是表扬，唱颂歌的。我要说的是不足之处。我是唱黑脸的。也许你们不喜欢听。但我还是要讲。我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左政委是陕西人，铿锵有力的普通话里能听得出他的陕西风味。
　　左政委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拿稿子。他黑着脸，一出场就把气氛搞得很严肃。原本在下面说话聊天的人顿时都闭嘴了。
　　照现在的话说，这就是气场。左政委是一个气场强大的人。
　　“今年，我们医院招收了80多个女兵。这是本院有史以来招收女兵最多的一次。”左政委说。
　　下面鸦雀无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小说里面常常就是这样描述的。。
　　“大家都说，这是最大的一批后门兵。我说，不管怎么说，前门也好后门也罢，只要能为我院的发展作贡献，无论从哪个门进来都行。”
　　左政委这句话一出，下面立即议论纷纷。话题不外乎就是围绕着“后门兵”。
　　“静一静，静一静。”左政委拍拍手，会场立即静下来了。
　　“我现在要说的是，你们既然穿上了军装，走进了我们这个部队，就是***里的一员了。也许你在家里是父母的宝贝。但是到了这里，你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兵，一个女兵。你不能有任何特殊。新兵连训练是比较苦，大家都感觉到了。目的就是为了打掉你们身上的骄娇二气。一个是骄傲的骄，一个是娇气的娇。”
　　说到这里，左政委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梁子，我看这个左政委很凶哦。”老齐悄悄说。
　　“嗯。”我有同感。但我又想，总是会有一些能够压住阵的，有权威的人来当领导。
　　“下一步，你们分到各个科室后，要努力工作，钻研业务，争当雷锋式的好战士，这些我就不多说了。我要告诫大家的是：你们要趁着青春年华，多学习多掌握知识，不要过早地谈情说爱。部队有严格规定，战士不允许谈恋爱。不管是谁，都不能违反这一规定，这是铁的纪律。”
　　这句话在女兵心里肯定会留下深刻印记。
　　“下面很对不起了，为了说明这一点，我这里必须点名了。”左政委清了清嗓子说：“八班的魏小娜，一入伍就跟顾新城谈恋爱。组织上找他们谈了几次话，可是他们屡教不改。”
　　左政委这句话立即引起议论纷纷。
　　魏小娜！不就是我们班的吗？
　　“老齐，左政委说的就是我们班的魏小娜吗？”我一边问老齐，一边左右回顾四周， 找寻魏小娜的身影。
　　“是的。魏小娜好像前天就搬出去了。”老齐说。
　　“嗯……？我怎么没注意？”魏小娜住在外屋。她整天不言不语，很少有人注意到她。
　　“所以，院党委经过讨论研究，给予魏小娜和顾新城记过处分。魏小娜分配到洗衣房，顾新城分配到海东军分区。”
　　“魏小娜到洗衣房去？”
　　“怎么会这样……？”
　　“那她来当兵干嘛？早知道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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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魏小娜的这个处分， 好似一池平静水面投入了一粒石子，顿时激起阵阵涟漪。
　　“……所以，我左某人在这里郑重地对你们说，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当兵就好好当你的兵，不要想着什么谈恋爱。那是提干以后的事，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努力工作，当一名合格的***战士 ，当一名合格的白衣天使。”
　　哗哗哗……左政委的讲话结束，大家一片掌声。
　　“另外，我还要补充一句，你们别看我眼睛小，我的视力可是好的很呢！我有一双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底下。谁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别想逃过我的眼睛。谁要是还敢大胆***，当兵期间谈恋爱，别怪我左某不客气，一定要严肃处理！”
　　“左政委这些话，我怎么听着有点像我爸？”我忍不住跟老齐咬耳朵。
　　“小声点啊。当心被人听到。”老齐左右看看，警告我说。
　　终于散会了。回到宿舍，看着魏小娜离去后留下的光板床，我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大家纷纷议论魏小娜的事情。
　　“看她平时闷声不响，胆子还挺大呢。”戴眼镜的吴宇凡说。
　　“是啊。她也是的，怎么一当兵就谈恋爱啊？当女兵这么不容易，怎么不珍惜啊？”毕芝兰说。
　　“他们俩是不是一块儿来的？原先就认识啊？”郑京丽忽然道。
　　在一旁整理东西的班长张楠忽然说：“我听说过魏小娜的事，不过你们别到处去说啊。”
　　一看班长知道内情，大家急忙围拢过来。
　　张楠说出了魏小娜的故事。
　　魏小娜的父亲是***某部指导员。在解放内蒙的某次战役中，他和魏小娜的母亲，一个蒙古族姑娘相爱了。婚后不久，他就在一次剿匪战斗中牺牲了。魏小娜出生时就没有父亲。过了几年，她母亲嫁给了当地一个牧民。这个人勇气过人力大无比，对她们母子也不错，可就是爱喝酒。一次，魏小娜的母亲不在家，他晚上又喝多了酒，稀里糊涂地把魏小娜给***了。那时，魏小娜才十二岁。
　　第二天开始，受了刺激的魏小娜，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不管她母亲如何劝慰，她都不听。没办法，母亲只好把她送到她父亲的一个战友家寄养。从此，魏小娜的性格变了。她变成一个沉默寡言落落寡欢的少女。
　　她的母亲也因为这件事一直郁闷不已伤心惆怅，三十多岁就因病去世了。
　　魏小娜上中学时就认识了这个男孩子，俩人一直很要好。但是在学校里谁也不知道。中学毕业了，魏小娜的叔叔（她父亲的战友）赶忙给她联系去当兵，因为是烈士遗孤，很快就批准了。那个男孩也缠着他父亲要当兵，而且要和魏小娜在一起。魏小娜叔叔想，魏小娜毕竟第一次出远门，有个要好的朋友在身边大人也放心些。经过魏小娜叔叔帮忙，那个男孩也如愿以偿了。
　　到了部队后，俩人关系更加密切了。经常找时间偷偷约会。没有享受过父爱而且又遭遇厄运的魏小娜，感受到了爱情带来的欢乐，她陶醉在其中，完全忘记了部队的纪律，终于被人发现了。
　　连长和指导员找她谈了话，她也表示改过。可是，不知是她的蒙古族母亲的遗传因素，还是她的孤僻个性使然，处在热恋中的魏小娜，克制不住相思之苦，终于又去找那个男朋友了。两个人更加如漆似胶的互相依恋着。当领导再次找到她时，魏小娜自知无话可说，就把一切责任揽到自己头上，说都是自己主动，和那个男兵无关。
　　部队有严格的纪律，因此两个人都受到了处分，而且他们被远远地分开了。
　　“***是什么啊？”听完魏小娜的故事，我问老齐。
　　“不太清楚， 反正就是侵犯了她，武力侵犯吧。”老齐回答道。
　　关于魏小娜这件事，我很快就忘记了。但是左政委的那番话，他的鹰隼般的小眼睛，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我们当时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道貌岸然气场强大的左政委，竟然是一只“羊群里的大灰狼”。